近日,我有幸认识了大理州祥云县古籍文献收藏爱好者杨国旺老师,听闻他介绍年在巍山县的古董摊上花巨资买下的一本叫做《一沟三坝水利图卷》古籍的经历。
他介绍说该古籍是四川盐亭张汉雍正四年(年)任云南县县令时亲手制作的,在历经年,到同治三年(年)时仅剩孤本,遂由禾甸镇下朋村罗先甲和王在镐抄录才得以流传,两次誊抄至今已是近年,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还有人保存,辗转传看,后被古董贩子所得。
▲《一沟三坝水利图卷》封面和卷首
杨国旺介绍说年在巍山的古董摊上遇到这本古籍,翻阅后发现该书不仅图文并茂的记载了当时云南县的水利测绘、地形地貌等情况,而且最难得的是该书收录了明朝时澜沧兵备道批据廩膳生员王鞏祚所作的《九篇辞赋》,从耕作纺织、授课采樵、笙歌出游等近10个方面,记载了明朝时云南县的农业发展情况、自然环境风貌、风土人情等情况,对研究祥云的白族历史文化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于是花重金买下此书。
为使祥云白族的稀世珍宝得以重新展示其光彩,他与禾甸镇检村龙泉寺的几位主持商量,又得到王鞏祚后人以及社会各界人士的鼎力支持,于是在龙泉寺内建了一面诗墙,将《九篇辞赋》和永历皇帝分封王巩祚为官的圣旨碑进行刊刻,使祥云白族才子王巩祚之旷世之作得以重放光彩,现被视为龙泉寺镇寺之宝。
查阅史实可知,王鞏祚(年-年)号如石山人,吏承王穆之子,是祥云禾甸下朋登村人,为明朝末年澜沧兵备道批据廩膳生员,为永历帝入滇短短两年中在云南封敕的部分官员之一。年2月永历帝朱由榔由大西军李定国迎入云南,在云南开科取士。年8月23日王巩祚被封为国子监学录。12月吴三桂入滇,永历西走缅甸,王巩祚回到家中。年闻永历帝于昆明被吴三桂逼死,悲愤交加,不久即逝世。因生前主张反清复明,因而清史无记载。而刊刻于崇祯甲戌年()的禾甸观音寺明文碑记上已有王巩祚父子之名。
王巩祚生于书香世家,从小就饱读诗书。明朝末年因战乱频繁,天灾常有发生,民不聊生,国家纲纪混乱,因而巩祚无法考取科举,他只能写诗自娱,从小即爱慕李贺的诡异诗风,常以中唐诗人李贺诗为准则,诗风受李贺的影响较深。
从现存于世的《九篇辞赋》可以看出,其行文词藻华美、用意深沉,遣词诡异、想象奇伟,运思精妙、遐思无穷,空间广漠无垠,构设意与境的美学特质,给人以深刻的精神启迪和审美意趣,是禾甸前无古人之经典作品,被奉为圭皋,后世多有传抄。
王巩祚学识出众却屡试不第,仅沗列廩膳生员.目睹家乡贫困穷在水,发誓改变家乡干旱状态,遂踏遍青山,墈察山形及流水之走向,绘制水势图册多卷。制定堰坝位置,选定沟渠路线,几经改进,最终确定方案曰:《一沟三坝水利图卷》。
于崇祯16年冬召集多位地方名绅筹集资金,修建一沟三坝。由于工程浩大,仅龙沟一项即达13公里左右,以当时的经济条件很难完成,遂制定逐年建设之办法,数年始完成造福桑梓。
四川盐亭张汉雍正四年(年)任云南县县令时,因仰慕王巩祚之才,据巩祚所绘图卷,三次亲至禾甸墈察许长箐已废之龙沟,重新订制修复计划,并首捐出俸薪帮助浚修一沟三坝,竣工后还亲自书写水利册,并将王巩祚的《九篇辞赋》附在水利册中,我们今天看到的《一沟三坝水利图卷》就是张汉亲手制作的。
▲关于县令张汉墈察水利的图文记载
从一本古籍中回望明朝时候的云南县,下面我们就一起来欣赏一下明朝才子王巩祚所作的《九篇辞赋》、永历皇帝封王巩祚为官的圣旨碑原文,以及清朝雍正年间云南县令张汉为《一沟三坝水利图卷》所作的序和同治年间罗先甲和王在镐抄录《一沟三坝水利图卷》所作的情形序。
王鞏祚《九篇词赋》之一
周世尹、杨君达观龙泉右沟迂曲百曲,因以为赋。
意原泉混混兮,蓋灌舆扵一勺;实灌溉扵百川。或以润九里而蒙福;或以灌四群而非筱。在秦名之为德水;在汉称之为龙渊。可玩文章扵濉涣,修袚除扵溱洧,饮玄洲之似蜜,味晋安之如醴。动则叶乎智者;静则符乎聖人。或浸彼苞簘,或不流束薪。女娲之積蘆灰;夏禹之鑿龙门。识武都之泥紫;见幽土之蛇青。在成都者,以锦为号;出阿房者,以粉为名。美陈宣之纳谏;题王商之止讹;投舒姑而灵变;泛沧浪而浩歌。左慈遇之,何必遥流;若思得之,可以置座。君不见临淄之水,他日世乱则濁;吾因知新丰之泉,兹者时平则清。
王鞏祚《九篇词赋》之二
廓扵灵海,百川委轮。含形内霊,黑齿祼人之国;聶耳穷发之区,幸水脉群沃萃;焦泄之尾闾,庆山光四塞。叹人寿之难期,高並之言要竗;王景之识精微。识潛流之隐伏;驚迅逝之委蛇。可方灜洲蓬岛,嫓美员嶠方壶,鲲鹏之所变化,神仙之所廬棲,百谷之所縂集,万穴之所会归。悯波臣之在辙,骇马衘之當蹊。何必陈茂拔剑以恩波;若遇鲍覩煮石可療饥。见遁世之姜肱;知乘桴之仲尼。子捭倾驰而意阙;管宁危殆而思愆。人君法之而成治;百川学之而可几。秦皇难渡;齐景忘归。王粲逰之而作赋;祖荣望之而中占。
王鞏祚《九篇词赋》之三
东夷羅拜舞蹈笙歌为乐因以赋。
瞻彼东夷;一声横笛。忽垂手而侧弃;亦執籥而秉翟。快世尹之不骇扵束芻;冝齐武之不容扵簮笔。宛然师经之撞魏文;何當晏之慙晋史。不鄙顾谭之不止;实嘉陸公之受锡。叹象箭之为美;无旌夏之惧退。擬之陶谦,再转以胜人,亦征长沙;来朝而益地。手之舞之,飞燕亦矜其休轻;足之蹈之,廣延若献扵无迹。致左憲右憲,忽於指顾而应声;进旅退旅,倏赴節奏以投袂。歌阍夜者,已迓神奇;宝烟竹者,忽驚裂碎。君一似向秀,惆怅而思旧;吾豈若王愷,忍暴而杀妖。
王鞏祚《九篇词赋》之四
村人高处山畔兮以樵为业因以赋。
樵家好!樵家好!口食木;身衣草。面如墨漆;头似樱桃。子饁雉兔;妇餉蒭荛。暮眠迟,朝起早。擔荷千斤重,价实三索莎。沽酒三提薰薰酸醉,还有皮袋装不了。是非场里不去闻;多利窠中不知扰。此间一曲赛阳关;幽谷净日闻啼鸟。我也不寻兜率宫;你也不覔蓬莱岛。但得山中勤七日;一家老幼分儘可饱。客来问我甚生涯,斧斤世世传家宝。
王鞏祚《九篇词赋》之五
村处山畔以牧養为业因以为调。
但见一片疎籬,苴蓿怀风而披靡;数採青松,蘘荷依阴而繁茂。远望之,一似济阴兵壮;近观之,有如入公人形。羊面面、猪见见,啟栈而出;马暏暏、牛啈啈,开栏而走。烟村几个樵子,扣角而歌;村家一曲新调,赛过阳关。松坡上,无限小头,挎背而行山凹腰。短笛数声,酷似椘馆。虽没个刘玄德,猶然水镜庄前;管甚么胡老子,一如詹荷门外。茂彼崦山,眼见食(通饲)牛而牛肥;饒兹蘭泽,不闻牧羊而羊亡。正是:休誇齐景千驷马;赶上把朴缚阵牛。
王鞏祚《九篇词赋》之六
村后般若寺中,有養正社课读为业,因以为调。
但见明总潇洒。碧纱内,烟雾轻盈,净几端严;书案上,尘埃不染。朝起看,湘簾高捲;夜晚来,纸帐静围。亭前,数竿棲鳯竹环绕鸦户,琴书清润;屏内,几朵念蝶花低压栏杆,几席馨香。这碧厢,写的是历代纪暦;那碧厢,画的是天下舆图。冠者两两三三,手不釋卷;童子五五六六,口不绝吟。正是:休誇东壁看书府,不说西园翰墨林。
王鞏祚《九篇词赋》之七
村处广平田亩百顷,以耕鑿为业,内多师巫。因以为调。
但见烛影缥摇。堂屋内灰尘纷乱,香烟笼罩;案桌上净水清灯。粉壁间,挂三四幅龙睁虎眼神案;木柱头,悬一两面亮圆净鸣锣。问卜的俱是老实头,双双扯腿,犹如烧葱;求神们常见哈兴辈,纷纷叩头,一似捣蒜。仙子列,被发缨冠,口道惠康下降;女巫列,拃脚舞手,话传金相来临,碎碎刀刀,吩咐不尽。几许长叹短吁,闹闹哄哄,受用不了多少羊膀猪头。方馋了张家祭扵东部;后再去李户享扵西山。正是:休誇三月赛清明,勝似开正闹元宵。
王鞏祚《九篇词赋》之八
村人以织纺为业,因以为赋。
皎皎素丝,女所冶兮。周官有辨物之职;时令着分兰之期。唯米蓝之是染;得管蒯以轻遗。慌氏冻而有法;夻诸断之而得宜。荣社方闻扵日蚀;綸丝一如乎王言。分贵贱扵缯绵;随赤黑扵丹泥。书称厥篚;诗着其紑。周王用献扵白纯;刘主有眘扵匹彦。方移风之资阎;宪行化之美长。倩戒孙弘之语;涛收袁毅之遗。乍想渊人之带;遥思初任之年。钧有伊湣之美;琴闻野兰之妍。墨子见之而兴叹;园客綵之而上仙。伊絲枲之为务,亦生民之所先。
王鞏祚《九篇词赋》之九
村有呵刹,以薩救为业,因以为调。
僧家好!僧家好!朝金刚,暮弥陀;头乌纱,口汲罗。今日张家观自在;明日李户摩呵薩。手锺摇,動動阵阵;木鱼敲,逼逼剥剥。狮子能舞鹤能歌;善男信女笑呵呵。十方佛,十方僧;十方法,救苦多。願宰官,願长者;願居士,悉安乐。客来问我甚生涯,奉劝世人几个字。
明朝永历皇帝封王巩祚为官的圣旨碑原文
圣旨碑拓印件
(此题目为编者所加,圣旨内容按原格式录出)
行在吏部为覃恩事恭炤恩诏内壹款行在公矣佑文武官员各加壹级与应得诰命在外司道方面府佐州县正印官俸遇壹年者亦准给应得诰命若父母日存先已受封其予官职遷转服色与子同后不为例钦遵在案今据验□清吏司案呈准吏科抄出奉本部题前事奉聖旨钦部知道钦此钦遵抄□到部今国子監学録王鞏祚果应得從九诰勅相应给炤以冯関轴撰文用宝须至炤者计开应得封赠其壹名本官父王穆原拔训导教职应移封登仕佐郎母未妻未曾祖父未曾祖母未祖父未祖母未
永历拾贰年捌月贰拾叁日给
騐封司挂号讫给得孝字壹百伍拾叁
清朝雍正年间云南县令张汉为《一沟三坝水利图卷》所作的序
水册序(一沟三坝)
从来有治法,而无治人者,未有能治人者,而无治法。盖法有一宝,变通在人。因时因地,宜缓宜急,罔弗有利於民,处今日而欲厚民生裕民财,使家给人足,良不容易。然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比治法之治,存乎其人也。
洱邑地势高燥,水多不足,禾甸一以犹甚,以故历年禾粮率多逋歉,究其由来,彼地原有箐水一溪,都人筑塘一座。秋冬蓄之春夏可资灌溉,不谓日久塘废,元济於田亩数十年,屡议修筑,一则苦无功力,一则不得其法。唯亦随时补葺,均无可禆。
余闻之,三至其地,相地制宜,捐俸十金,兼请干匠庇捣工饬令居民力合不余而工竣水颇阔大,众悉欢焉,明经李曦等,会同居民,公计田土多寡之分悉无偏私。恐利在易起争端,定为水册开载姓名各注水分於下。请余铃印,并取一言,刻於册首,噫,今而后禾甸一川,吾知可免亢旱旱虞,逋叹之忧矣!在於不过不惮勤劳,躬履数次相厥地势,指挥布置,所费亦仅十余金,他有民力之自作,瞬夕之间,顿兴是利。是非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者乎。余宰武城,再经三年,履任之初,百务废驰,悬歉三万有奇,补苴调剂,不遑寝食,几於二载诸事始就焉。
洱邑之困,首在於旱,凡有可备堰塘之云,命为损资以开始。全民继功於其后,所有水利,麂弗毕兴。洱邑不以当年之苦旱者,半得筑堰之力也,后之君子,切已饥溺之心废者修之,无者创之,自必兴余辙独是戒民当思一废之后,何以十年不能复兴,而宜彼此同心,时加修补,毋蹈昔弊,以永保是利,是余之愿也,夫焉是为尔民序,遂为尔民谕。
云南县正堂记录一次张汉题
雍正丙子年冬至前二日书
清朝同治年间罗先甲和王在镐抄录《一沟三坝水利图卷》所作的情形序
情形序(一沟三坝)从来莫为之前,虽美弗彰,莫为之后虽盛不传。如我五村龙泉自巩祚老先生督修一沟三坝屡修屡坏,几费辛勤,卒自雍正四年乃告厥成功,想尔时:五村士民不知几经竭力,而乃如是混混源泉,不舍昼夜,以资东作西成,坐受无疆之福,因之创修。
龙王、土主、圣母等项殿宇,聿修祀典相承勿替。猗欤休哉何风之隆也,缅厥芳薇:自明迄今,由来久矣,奈何有升降,不无变迁,延至大清戊午年麦秋月,东山大古者地方,突起烽烟蔓延滋扰,各项殿宇,化为灰烬。嗣后大村小寨,痛遭兵燹,士女老幼,不禁望风远飇。是以上中下三坝,无人监管,除倮匪覆外,亦难保其冲塌,所有先人功业,从此尽皆湮没,伤何及矣。
幸天道循环,无往不复,一至辛酉三月内,大古者妖营,一旦绝去根株,由是五村人民逃亡之外,闻风旋里者,多则十有其七,少者仅留其半。斯时:五村苦况,救死而恐不赡,奚暇重修庙宇,筑我堤坝,不意萧条寂寞之秋,得一赳赳武夫之士,适有五柳村王飞虎是人一时振作倡首,先将土主大殿与面房经营创造。
岂知竖柱前日此人忽经猓匪谋毙,倘后人不继不将废於半途,犹幸大变之时,每生大才,至癸亥年新正有朋登罗先甲一人,明明出师他境,请假回籍,鼓起劲气,挺然领袖,修筑下坝,先设总管二人,然后兴夫动作,每日男妇二三百工。勿如新垦初筑,最难一举成功,竟未免虚缩浸漏,没耐何,至甲子秋季,仍复倡首,补助完全,以终其事。谓工力耗费,差前无几。
又於是年十月农工已毕,爰属五村耆老头人议订;於乙丑初春重修各项庙宇,一则补就前功,并将左右两殿修作如前。揆势虽曰:复其旧制亦可谓有心人也,窃愿后之君子大展谋猷,依然兴衰举废,俾一劳永逸,诚不负当世之贤豪者也,是为序。
补注:王在镐罗先甲
大清同治三年岁在乙丑清和月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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