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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故乡明”是杜甫在甘肃秦州写的,上句是“露从今夜白”;几个兄弟陷于安绿山兵乱之地,他写了这首《月夜忆舍弟》。

很多文人的诗章里都能看见明月、故乡、亲人相关联的情境的描绘,我便时不时的会去想那望明月与思故乡的关系。

几千年的农耕社会,把中国人吸附在土地、炕头上,不能安守故里的土地、炕头、女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在先人那里算是悲惨的遭遇了。

你听那西北调调“走西口”,那高亢中的凄悲与难舍;老辈的中国人,能守着老宅祖业,一代代发扬光大,便是一种令人羡慕的真正的光荣。

起初我想,对出生地的倚赖心结可能因于我们人类的安全感共同需求,但看到那么多外国人兴致勃勃的举家漂洋迁徙,看到没有生计理由的探险和拓荒的世界历史,才感觉到这是我们中国人独有的文化根源和由此滋生的情怀。

老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它讲的是孝道。

但中国的文人必须要远游:求学、致仕,往往必须离开故土。于是便有了衣锦还乡、叶落归根之类的情结,有了“田园将芜、胡不归”的慨叹。

明月便成为乡愁的燃点,而月圆的时候,我们又会想起家里热腾腾的饭桌、炕头。

我的祖父出生在哪里我不知,我只知道父亲马晏野,字凌波;.3.18出生于安徽界首市继庄区任再乡;年中央警官学校毕业至安徽蚌埠;55年父亲因镇压面粉厂暴动而被追究历史责任入狱后,我们家由慈航巷天西里的独门独院,迁至市机关学校宿舍——一栋30多平方的房子。

对界首那个叫任再乡的地方我一无所知,父亲是独子,我没有见过祖父的面,甚至没有在他坟头磕过头;而在那个城市天西里的独门独院,我也没有在那里生活一天的幸运。

我出生在机关学校宿舍那个两层老木楼上,离开父母去远游的时候才知道,当年为了能够照顾母亲生下我,父亲找院子里最富有的胡校长(炮兵营长转业,时任机关学校校长)家借了四十块钱;此前,家里生计困难,母亲不想再要孩子,而一脉单传的父亲决意要马家人丁兴旺,咬着牙举债要了我。

闻知这件事我非常后怕,那年月没有多少人肯借四十块钱这样一笔大数目给别人。我们家那一段时间真的是吃不饱下顿、穿不了新衣的在借钱支撑着日子。

原先在天西里的独门独院雇的保姆黄奶奶,一直不舍得离开,就跟我们挤在那两间屋的家里,后来也成为我们家的债主。

家债到年才还清,为庆祝此事,父亲赶早排队在离我们家50米的百货大楼买一块30块钱的中山表送给在大学读书的我。那是我们家年以后的第一块新表,是我念大学时四个月的生活费。当时学校一个月发8元生活费,我5块钱吃饭,剩下三块钱买书。

那块手表在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把它送还给了他,还有八十年代我第一次在外代课挣钱给他买的他在隆重场合才会穿的全毛西服。

我曾经到胡校长坟头长叩不起,就为那能够生下我的四十元钱。

那时我非常老土、十分执拗的发誓,再困难决不借别人的一分钱;这使得我错过了拿银行和别人的钱去发财的许多机会,至今衣食无忧而资产可怜。

于我而言,故乡的明月便是蚌埠大马路和二马路之间,叫华盛街亚美巷的一个四合院木楼上见到的挂在瓦顶、树梢的月亮。

那时我们穷得连天也是瓦蓝瓦蓝的,月色是冷的,如同我们常常没有油水的胃。

今天,在距离我出生城市多公里的这个濉溪老街,我看见了相识、相熟的故乡明月,禁不住热泪盈眶。

这一刻我才明白,那弯月亮承载的不仅是亲情、乡情,还有在天空中孤零零的挂着、没有着落的所有的漂泊经历。

自从父母去世后,故里石板条老街、木楼老宅的一切一切,一天天的在我心里明晰起来。

我想它们。

马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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